红

红   
文 / 白衣

??【一】
??水可真清。她说她能看到漆黑天幕中闪亮的星，对的，还有月亮。
??鱼儿在她身边嬉戏，它们亲吻着她苍白的脸庞，细嫩的皮肤，她说她知道它们全部都是妖艳的红色。
??一尾一尾的鱼儿，围着她乌黑的发丝打转，是红色的鱼儿。
??她说，她叫红。
??
??【二】
??我叫红。我于夜间上岸，赤脚行走在池边。我在月光下起舞，让我的红裙随风飞转，旋出一个接着一个诱人心弦的圆圈。
??之前很多年，我的舞只为天空中的云月和池塘里的鱼儿而起。如今，我的舞却是为他而跳，已然很久。我虽无法将他看见，却知道他就躲在暗处，偷偷地瞧着我看。我舞得更加卖力，我的裙角再次开出无数妖艳的花色。
??我听到鱼儿们的欢呼称赞声，我感觉到月华的渐次明亮。
??极力放轻的脚步，压抑着的呼吸，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，他在靠近。我踮起脚尖，纵身一跃，身影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后，消失在池塘里。
??红。我听到他喊道。
??
??【三】
??红。我叫她红。尽管我从未曾与她说过半句话，且也无法得知她的名字，但我仍固执的叫她红，在心里。
??她精美绝伦的舞姿突然停住，随而一跃，她跳进了池塘。我惊叫着红。之后，我也跳进了池塘，我要找到她，救她出来，我的红。
??池水出奇的清澈，我找寻不到她的身影，只有一群红色的鱼儿围着我转。
??我浮出水面，从那一刻起，我坚信，她是红鱼幻化而成，不是精，而是仙。
??鱼仙，红。我念叨着，憎恨自己的莽撞，将她吓跑。其实，我只不过是想近距离的看她一眼，哪怕只一眼。
??
??【四】
??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，红。除了这池里的鱼儿外，我从未曾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，而他，却知晓。我为此感到好奇，不禁悄然跟在他身后，想要多瞧他几眼。
??他在池子里四处寻找，他想要找到我的踪迹，而我却就呆在他身后发笑。可怜的人儿，你又怎么可能找到我。我饶到他面前，用手轻微的抚平他皱着的眉。并趁机亲吻他的唇边。之后，将他推出水面。
??看到他心痛失望又懊悔的表情，我对他说，我们还会再见面。
??鱼仙，红。他居然这样认定我，我捂着嘴儿笑。
??
??【五】
??我隐在暗黑处，守在池边。我在等待，等待我的鱼仙从水中升起的那一刻，彼时，我将再次见到她。水面无痕，暗夜寂寂，我仍知道她在，她说过，我们还会再见面。
??终于，我看到她悄然无息的浮出水面，来到岸边。她坐在那里，用纤长洁白的手指梳理着长发，又整理衣衫。随而，她踮起脚步，开始起舞，她翩飞的身形，迷惑着我的眼。在不知觉中，我已现在月光下，待我发现这一点时，我仓惶着，想要躲闪，生怕将她惊动，生怕她的再次消失。却突然发现，她似乎正盯着我看。
??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，像一汪清水，纯净，幽远。
??她伸出手，将我召唤。我的脚便不听我使唤，步步向前。
??红，我的仙。我轻声说道。
??而她，只是浅笑。这一笑，便倾城倾国倾我心弦。
??
??【六】
??知道他在，我故意出来的很晚。悄然浮出水面，我坐在岸边，抚摸着我黑亮的长发，打理着我娇艳的裙边。月华正浓时，我起舞，翩飞如蝶。
??他从暗处走出，惊叹于我的美丽妖艳。随后，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处境，仓惶躲闪，生怕将我吓走。我微笑，冲着他的方向。伸出手，叫他过来。他步步靠近，在距离我仅一步之差时停驻，他在打量我的眼。
??我依旧笑。我知道，这一笑，便倾城倾国倾他心弦。
??我轻启朱唇，对他说道：我叫红。你可愿为我做任何事？
??
??【七】
??她叫红，她果然叫红。我兴奋于此，我的直觉竟是如此的准确。
??她拉着我的手，问我：可愿为她做任何事。无须考虑，我便答是。是的，我愿为她做任何事，哪怕她叫我死，我也会豪不犹豫。
??你的心，可是爱我的？她又问。爱，当然爱，不顾一切的爱。管她是人还是鱼仙。我都爱她，我的心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，便早已交给了她，任由她来处置。
??我要从这里，挖出你的心，你可同意？她的柔若无骨的手在我的胸膛上画了个圈。那正是心的位置。我依然不曾犹豫，答着好，任她挖去。她笑，眼中升起几许惊奇，几许欣悦。没有丝毫的痛，在她的手指插入我的心间时，我竟然没有感觉到痛楚。我知道，那是爱的力量，爱让我变得麻木。
??鲜红的心在她掌心里跳动，我的热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，她用血清洗着她的双眼。她说：我空有一幅美眸，却无法将你看见。只有用爱我爱得热烈的心血来清洗，眼睛才可看见。她又说：你等着，等我的眼睛能看见了，我定要细细看你一眼。
??
??【八】
??我在他的胸膛上画了个圈，这是他心的位置，我能听到它的跳动声，有力而热烈。我试着问他，是否可以将它取出。他竟毫不犹豫的答应，随我处置。我惊奇欣悦，也更加明白这个男人对我的爱是多么的深切。
??我微笑着，对着他的眼。我清楚，我的笑可以使他迷惑，可以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。他说，那是爱的力量。也许，的确是吧。
??他火热的心在我掌间，我取了他的心血清洗着双眼，这个古老的诅咒将被打破，我美丽的双眸将再次见证世间万物的改变。我对他说，等我的眼睛可以看见，定要将你细细的看一眼。这个爱我的男人，我要留在心间。
??
??【九】
??她说：他死了，我将他的身体投入池塘里，红色的鱼儿便争相追逐吸食着他的血肉白骨，随之，池塘里便再次恢复了平静。红色的鱼儿却变得更加娇艳。
??她说她不是鱼仙，而是水鬼，背负着千年诅咒的水鬼，要用一千个人的心血清洗双眼，方可视物，要用一千个人的血肉之躯供养这方池塘，方可逃离这嗜血的池塘，嗜血的红鱼。而他，是她的最后一个，也是她唯一看见，看真的一个。
??她说，她叫红。由鲜血染就的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