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墙头传诗夺命案

  康熙38年一个夏日的黄昏,京城卢员外的女儿红玉和丫鬟小翠像往日一样,在吃完晚饭后手持书卷来到后花园的石桌旁纳凉。说起卢员外一家,那可是京城的大户。卢家世代以经营绸缎布料为业,大小商铺不下三十家。卢员外共有三子一女,其中长子卢铁云在军中当着一个不小的头领,另外两个儿子和父亲一起做生意。卢家唯一的女儿就是小姐红玉了。红玉年方18岁,长得如花似玉,是卢员外老夫妻的心头肉。红玉不仅人长得漂亮,而且还知书达理,善于绘画和诗词歌赋。别家女孩到了这个年龄,大多学学女红什么的,而红玉则整日手不释卷。
  红玉和小翠在石桌旁坐下后,二人又为一个对联争论起来。小翠从一本书上抄来了一个上联“春随香草千年艳”,考小姐对下联。红玉对了几个,不是词不达意,就是对仗平仄有问题。就在红玉有些懊恼之际,没想到却从花园墙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:“人与梅花一样清。”这男子的应答把红玉二人吓了一跳,不待红玉说话,丫鬟小翠就不干了:“你是谁呀?干嘛偷听人家女人家说话?”对面那人赶紧道歉:“两位小姐请恕罪。在下邯郸冯云啸本是上京赶考的举子,因囊中不富,故和朋友租此百姓闲屋小住。刚才我也在这边树下读书,听见二位小姐所说对联,本是明末江阴旅行家徐霞客所作,故忍不住对了出来。小生失礼,多有冒犯,请恕罪!”红玉小翠听到墙那边的男子颇为紧张,再加上不同于京城的河北口音,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红玉说:“公子既是赶考的举子,想必定有些才学。我这里有几副联语,还向公子请教下联。”红玉说出了“林间煮酒烧红叶”,那边冯公子很快对出了“石上题诗扫青苔”;红玉再说“野鹤无凡虑”,冯公子立刻对出“寒松有本心”;红玉再出“云雾扫开天地恨”,那边冯公子对出“波涛洗尽古今愁”。红玉一听,知道这冯公子决非等闲之辈,不觉脸颊有些绯红。红玉的变化小翠看在眼里,她对着墙头说:“公子会些对联不算什么能耐,不知道你写诗水平如何?这样吧,今天天色也不早了,我看你们今晚各人写诗一首,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交换,比比高下。”那边冯公子应承了,这边红玉一边嗔怪小翠多嘴,一边二人转身回了绣楼。
  第二天黄昏,红玉和小翠再次来到后花园。小翠咳嗽一声,那边冯公子立刻有了应声。红玉把自己写在绣帕上的诗赋让小翠从墙头扔了过去,很快,那边也飘落过来一页诗章。二人诗词的水平那自不必说。
  长话短说,红玉和冯公子墙头书来信往半月有余,不觉早已心生爱恋。那一日,冯公子终于按耐不住,越墙而过。红玉一看,果然是风度翩翩的一个美少年。冯公子对红玉信誓旦旦:“大考之后,无论结果如何,都将托人上门提亲。”红玉对冯公子的才学心里有数,她知道冯公子不说拿个状元,但是金榜题名肯定没有问题。那个冯公子更是百般柔情,在小翠的掩护下,二人情不自禁,相互交了身子。
  七天之后,京城大考。令红玉没有想到的是,自此以后,却没有冯公子的消息。到了发榜之日,红玉和小翠也去看榜,那上面竟然没有冯云啸的名字!回家后又过了十几日也没有冯公子的半点消息,这下子红玉有些傻了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,红玉竟有了身孕反应!
  红玉羞愧难当,竟悬梁自尽。幸亏小翠发现的早,又把红玉从阎王爷那里拽了回来。整整三日,红玉不吃不喝。小翠一边在老爷太太那里打着马虎眼,一边替红玉想着主意。三天后,小翠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。她对小姐说:“我猜想冯公子一定是在大考时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儿。现在科考全是有钱人的天下,有的拿钱贿赂考官抄袭,有的花钱能买来考题。冯公子肯定是看不惯,没有作答。或者得罪了考官,压低了他的评判。冯公子肯定觉得无颜面见小姐,就自己偷着回家了。这个没良心的!”红玉叹了口气:“即便这样,我们该怎么办呢?”小翠说:“我们找他去啊!他家不是世代教书的么,到了那里一打听肯定能找到。”红玉摇了摇头:“老爷太太如何能让我们出门?”小翠说:“我想好了,你就和老爷太太说你在绣楼呆得寂寞,想到我乡下的家去住些日子。如果他们还不放心,你就说让孙逵一起去,保护我们。”红玉一听,眼睛一亮。这个孙逵本是红玉大哥卢铁云在军中的手下人,有着一身好本事,解甲后在卢铁云的安排下,来到卢家当了下人,实际是卢家的一员保镖。由于孙逵武艺高强,对待卢家忠心耿耿,深得员外喜爱。
  有了一点办法,红玉的心情自然好转了一些,吃了一些饭食后,来到父母的房中说了自己的想法。卢员外这些天正为生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,无心关心女儿的想法,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。
  第二天一早,红玉小翠坐着马车,孙逵充当起马夫,三人出了京城。到了郊外,小翠让孙逵将车停下来,然后在一个僻静的林荫下,小翠把小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。虽然事情大大地出乎了孙逵的预料,但是他还是马上表示:“一切听小姐的!”
  晓行夜宿,经过数日颠簸,三人终于到了邯郸城里。在一客栈安排住下后,孙逵上街打听冯云啸的住址。打听清楚后,他带着红玉和小翠来到冯家。敲门之后,冯云啸的老父亲出来开门。当他知道眼前的三个人是云啸在京城的朋友时,老人不禁老泪纵横:“我儿云啸已经离世多日了!”红玉一听,一下子昏厥过去。老人把三个人让进内室,云啸的母亲和小翠赶紧抢救红玉。过了半个时辰,红玉才醒过神来。
  小翠把红玉和冯云啸的来往经过向两位老人说了。云啸父亲找来了曾经陪云啸一起上京的书童,书童把他们主仆二人住过的地方说了,正是卢家的邻居。云啸的母亲还拿出云啸从京城带回的东西,其中就有红玉写在绣帕上的诗赋。红玉一见,不禁再次泪水涟涟。
  而关于云啸的死因,则大大地出乎了红玉三人的预料。云啸的父亲告诉他们:“我儿云啸到了京城后,就和几个同样是赶考的举子租住了你们的邻家,这样可以比住馆驿便宜许多银子。半月后,忽然害了疟疾,在大考八天前实在受不了了,就告诉书童雇来车马回了邯郸。到家数日后,无药可救,竟撇下我们一对老朽,撒手尘寰。姑娘你说你曾和云啸对诗吟词,我是相信的,但是你若说曾经和云啸同房七日,然后云啸去参加大考,那是不可能的。我说的这些话,有书童为证。我家云啸几日回家,几日辞世,左右邻居亦可为证!”
  老人的话无疑给红玉三人留下了更大的谜团。红玉给老人留下了一些银子,然后三人回了客栈。红玉始终以泪洗面,小翠呆呆地百思不得其解,只有孙逵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,若有所思。
  过了一天,孙逵对红玉和小翠说:“这件事儿实在有些想不明白,要我看,我们报官吧!”红玉十分不解:“这种事情只能我自认倒霉,何必报官呢?”孙逵道:“小姐,这不仅仅是你和冯公子的儿女私情啊,你想想,这里面这么多的蹊跷事儿,还有冯公子的死,都是不明不白啊。”红玉此时已经报定了寻死的决心,虽然觉得报官脸面上难为情,但是若能把云啸的死因查清,也算对得起自己了。
  于是三人来到府衙,击鼓告状。新任知县赵富贵听见鼓声后立即升堂。他对跪在大堂上的红玉和小翠问:“堂下所跪的二位女子,你们为何事告状,所告何人啊?”红玉抬头刚欲回话,一见知县老爷,竟惊呆得说不出话来,继而失去了知觉。而那个赵富贵一看红玉和小翠,竟也慌了心神。小翠一瞧知县老爷,不觉失声:“你,你,你不是冯公子么?”这时候,赵富贵凝眉挥袖:“堂下女子,告状要有状纸,你们赶紧回家写好状纸,明日再来。”说完,他站起身来:“退堂!”几个衙役走过来:“老爷说了,让你们明日再来,回去吧。”说完,不顾小翠辩解,就把他们哄了出来。
  回到客栈,红玉已经清醒。她反复地喃喃自语:“这是怎么回事儿啊?云啸这不是没死么,怎么不理我呢?”孙逵说:“小姐,你好歹吃点东西,这件事儿晚上我就会让你见分晓。”说完,他拿出大把银子,把客栈的所有房间都包了。
  到了午夜时分,孙逵果然把赵富贵带到了客栈,赵富贵的脸上轻一块紫一块的。赵富贵一看红玉,不待红玉说话,膝盖一软,就跪了下去。孙逵狠狠地踢了他一脚:“说说吧,你是叫赵富贵还是叫冯云啸?”
  赵富贵开口说道:“本人名叫赵富贵,家里是行医开药铺的。我和冯云啸都是邯郸的举子,但在这次赶考前我们并不认识。在路上结识后,我们商定到了京城先找一户平民人家租房住下,这样可以省些花费。我们住的那户人家,就是小姐的西邻。小姐和云啸墙头传诗之事,我在一旁看到了。后来,我曾经在小姐家门前见过小姐一面,深为小姐之美貌所倾倒。因为我家是世代行医,我略懂一些药理,就到药铺买了几味大泄的药偷偷地放在云啸的饭食里。后来云啸卧床不起,我就出主意让他回家修养,还给他开了相克的方子。之后我就冒充云啸向小姐提出见面,因为我俩口音一样,小姐又没有见过云啸的模样……赶考之前,小生已经有了家室,所以大考之后我就没敢去见小姐。金榜题名之后,朝廷让我回到家乡任知县,这时我才知道冯云啸因为药力过猛已经早逝,这样我就更不敢去见小姐了。这些事儿都是小生的不对,希望小姐原谅……”还没等赵富贵说完,孙逵的利刃已经抵到了他的项间。红玉赶紧拦住:“你不可杀他。你若杀他,我们都脱不了干系。”孙逵想了想,说:“好吧。小姐,你说怎么办?”红玉摇了摇头对赵富贵说:“你害我倒是小事儿,但你却是害了云啸的一条命,你比谁都清楚应该怎么处罚自己。”然后她一指小翠和孙逵:“他们两人是我家的下人,与你我的事情无关。明日我们就离开邯郸,你要保证我们三人的安全,我就不再追究你。至于我自己如何了断,那是我自己的事情。”听了红玉的话,赵富贵磕头如捣蒜,赶紧应承下来。
  第二天,红玉三人从邯郸启程返回京城。在路上,红玉问孙逵:“你怎么想到非让我报官呢?”孙逵说:“听了云啸父亲的叙说,我就想到给小姐写诗和跟小姐见面的不是一个人。但是他俩的口音一样,肯定都是河北人。那天晚上,我出去闲逛,打听到这里的新任知县就是今年大考高中的考生,而且他的家就在邯郸。于是我就想到很可能是他,所以我让你报官试试。结果,还真的是他。”红玉听后,不再言语。
  小翠和孙逵一路上看到红玉总是沉默不语,二人知道小姐的苦处,联想到她在赵富贵面前曾说出什么“了断”的话,越加不敢掉以轻心。到了京城郊外,小翠忽然对说孙逵说:“我有主意了。”然后她把孙逵叫到一边,二人嘀咕起来。
  商量完之后,小翠先走了一步。回到了卢府,他向老爷太太禀报:“小姐和孙逵二人心生爱恋,但恐老爷太太不允,故二人以到我家散心为由离开京城。现在他们二人已经如胶似漆,小姐说了,如果老爷太太不同意,他们就以死殉情。小翠怕出大事儿,特向老爷太太报告此事。”卢员外一听,来了火气:“这叫什么事儿啊,本来我就看孙逵这孩子不错,还打算把红玉许配给他呢。怎么,他们私下里竟然等不及了?”老太太一听急了: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说这种话?红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你叫我还怎么活啊?快快告诉红玉和孙逵,就说我俩都同意,都同意,回来就给他们办喜事儿!”小翠看了一眼老爷,卢员外一挥袖子:“还愣在这里干什么?就照夫人说的办吧!”
  十天后,红玉和孙逵入了洞房。
  两年后,邯郸县令赵富贵突然死亡。关于他的死因,众说纷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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