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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平静地鱼花寨

  巍巍武夷山,婉蜒连绵数百里,山势起伏,苍茫葱郁,终年云雾缭绕。武夷山主峰鱼花寨之下有个小村子,村以峰为名,就叫鱼花村,这里世代居住着七八十户土家族人家,他们均以耕种为业。峰上多飞禽走兽,尤其近几年生态环境保护好,繁殖野猪多。也许因为方圆一带山大人稀,山民们都种植苞谷、洋芋、红薯等作物,野猪在山坡田里不会饿肚子,所以从不到寨子里骚扰人畜,野猪在山上,人住峰下,多年相安无事。
    为了保护口粮,虽然野猪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但繁殖太多对山民们造成了危害,上级的上级决定限量捕杀一些,因此这年夏天的苞谷抽穗之季,李生伍去乡里登记出钱买来一杆猎枪,趁着农闲,想上鱼花寨去打一些山鸡、兔子什么的,顺便也好把野猪赶远一点,好让它不要危害庄稼。
    这天,李生伍正扛着猎枪在山道上转悠,忽然发现一头棕麻色野猪,呲着两颗长长的、弯弯的燎牙,隐身在一片矮丛林中,正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,警惕地望着他。李生伍情不自禁地手痒起来:这头野猪不下于300斤,野猪的肉鲜嫩无比,在这荤菜青黄不接的日子里,可是一道十分可口的美味,便端起枪来瞄准老野猪。但这头野猪极为机警,显然是发觉了李生伍的企图,便撒开四条腿,往丛林深处窜去,还故意左冲右突,把栗树条碰得“刷刷”乱响。
    李生伍见野猪逃了,正要去追,忽听一阵“哼哼唧唧”的声音。他循声奔过去一看,只见一头小野猪崽,正伏在一片干草上,身子微微颤抖着,一一双惊恐的眼晴,怯怯地望着他。
    李生伍明白了,原来那头母野猪是为了掩护小野猪崽,才故意逃跑想引开自己的。他心里一动,便抢上一步,一把拎起小野猪患的后腿,转身往峰下走去。果然,不一会工夫,李生伍身后传来一声悲凄的呼号,正是那头母野猪追来了。
    李生伍忙端起猎枪,怎奈一手抓着小野猪崽的后腿,野猪崽在他手中挣扎着,那猎枪的枪身颤抖着,他一连放了三枪,子弹都打飞了。母野猪左躲右闪,就是不肯离去,扯长声音哀哀的呼唤。李生伍忽然生出一丝侧隐之心,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,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,咬了咬牙,喝一声:“还给你!”便将野猪崽子向大母野猪掷去。谁知偏又那么巧,小野猪崽的脑袋正好撞在一块又尖又硬的岩石上。小野猪崽惨叫一声, 叭嗒一下落地,四脚抽搐了几下,便不动了。那头母野猪发疯一样嗷叫了一声,扑向小野猪崽,绕着圈儿舔着血迹,不停地呜咽着……
    李生伍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摔,竟把小野猪崽给摔死了,心里不由一阵内疚,他狠狠地一跺脚,就转身下了山。
    村里人得知李生伍失手摔死了小野猪崽,都大惊失色,七嘴八舌说:“你摔死了小野猪崽,母野猪一定会来报仇的!”
    李生伍听了,心里不由害怕起来,才知道事情严重了。自己在明处,野猪在暗处,倒还真不易对付。
    果然,当天半夜,李生伍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,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惨人的野猪嗷叫 。他从床上一跃而起,抓起靠在床沿上的猎枪,摸到窗口,警惕地注视着外面。不料,那野猪在屋前悲凄地长嗷了几声,便杳无声息了。但出奇的寂静,使他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。他安慰了妻子金花几句,搂着猎枪坐到了天亮。
    就这样,那母野猪每天半夜都来李生伍房前屋后转悠悲嚎,有时甚至用燎牙抓大门、扒窗户用蹄子踢墙,闹得肖家夫妇心惊肉跳。李生伍几次要持枪冲出屋,都被金花死命拉住了。
    李生伍还不时受到村民们的责备,说他不该坏了寨子里的规矩,上山打猎,伤害小生灵,引得母野猪每天半夜来村里骚扰,家家不得安宁。他也知道自已理亏,只得任由村民们埋怨。最使他难以忍受的是,每天夜里都要提心吊胆地枕着猎枪,生怕那复仇心切的母野猪穿越门窗闯进来。
    眨眼一个月过去,李生伍巳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儿。
    这天,李生伍的妻子金花大哥的侄子结婚,两口子自然要去喝喜酒。去岳父家的山寨要翻越鱼花寨,李生伍马上想起了那条骚扰得他多日不得安宁的母野猪。为防万一,他带上了那杆猎枪,腰里还别了一把短刀。
    刚上鱼花寨,李生伍凭感觉就知道,那母野猪已经跟上他们了。
    李生伍佯装不知,让金花抱着儿子小立民在前,自己提着猎枪断后。走着走右,便听见--阵轻微的“沙沙”声传来,他猛然回身,抬手--枪,就见那头母野猪一个翻滚,迅即爬起身,一瘸一拐地逃走了。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,忙持枪追去,决意要除去这心腹之患。
    李生伍骂骂咧咧地追过一个山包,忽然失去了目标。他只好放慢脚步,端平猎枪,学着电影中日本鬼子进村的样子,百倍警惕地搜索着。谁知不经意踩住了一片青苔,他脚下猛地一滑,一个跟斗栽进了一条十多米深的壕沟。摔得他脑袋发昏,眼冒金星。更糟的是,那条右腿磕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,钻心般地痛。他咬了咬牙试图往上爬,可惜沟深壁陡,无处可攀,他试了儿次都没爬上去,急得他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大叫:“金花,你快来呀!……”
    金花抱着小立民,顺着喊声找来,见李生伍跌在壕沟里,想伸手去拉,手却够不着。李生伍着急地说:“快,快去割些野藤子来!”说着抽出腰间的短刀扔上去。
    金花答应一声便放下小立民,捡起短刀,去不远处的崖边割了一些野葛藤,一边急急往回赶,一边麻利地把野葛藤结辫子般结成一根粗绳,然后将粗绳放下沟去,总算把男人拉上来了。
    李生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揉揉右腿,连叫“晦气”,忽然,金花丢魂般哭叫起来:“小立民,立民不见了!”原来,刚才李生伍和金花一阵忙乱的时候,他们的儿子小立民不知到哪儿去了。
    小立民还不会走路,这十多分钟时间,爬也不会爬得太远。可两人喊哑了喉咙,也没一丁点回音;在附近找了个遍,也没有人影。李生伍不由心里一颤,跺着脚大叫:“一定是那头母野猪,一定是它,拖走了我们的儿子!”金花哪里还有主意,只是一个劲地啼哭。李生伍发疯一样在山前山后大喊大叫,找遍了角角落落,直到天色擦黑,也没发现小立民,而那母野猪更是无影无踪。他只得扶着妻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山。
    第二大,第三天……李生伍仍然满怀希望地上山寻找,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。十天后,李生伍彻底绝望了,儿子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,就是不被野猪吃掉,饿也饿死了,因为小立民还没有断奶!虽然如此,他每大仍坚持扛着猎枪,满山遍野地寻找那头母野猪,非要亲手除掉它不可。但不管他挖陷井、设夹子,那狡猾的母野猪就是不露面。他踏遍了整座鱼花寨,也没找到野猪窝。
    一天午后,疲惫不堪的李生伍正沮丧地坐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啃干粮粑粑,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瑟瑟的响动。他忙抓起猎枪,悄悄地转身一瞧,果然,那条他恨之入骨的母野猪正在小溪边喝水。李生伍屏住呼吸,端起猎枪……但正要扣动板机的一刹那,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,放下猎枪,待母野猪喝足了水离开时,暗暗地跟在母野猪的后面。
    母野猪瘸着一条后腿,急急地走着,丝毫没有发现已经被盯上了。终于,母野猪在一处陡坡边停下了脚步。它回过头,警惕地环顾了一会儿,迅速钻进了一丛栗树条之中。原来,野猪窝的洞口是被一丛栗树条遮掩着的。李生伍不禁猛然省悟:这儿不正是那天他追杀母野猪时,掉进壕沟的地方吗?那壕沟距野猪窝有十几丈远,顷刻间,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:小立民见妈妈正忙着,顾不上照看他,在地上爬呀爬,爬到野猪窝附近,被虎视眈耽的母野猪一口咬断了咽喉!“小立民,爸爸一定为你报仇!”李生伍恨恨地低声骂着,蹑手蹑脚地靠近野猪窝,轻轻拨开栗树条,果然发现了一个洞口。李生伍轻轻跳到一边,搬过来几块石头,牢牢地堵住洞口。然后喘一口气,坐在一边,点燃一根烟,思忖着如何把这窝野猪一网打尽。他猛吸一门烟,吐出一缕烟雾。忽然,一个主意冒了出来:用烟熏!
    李生伍找来一些干草树枝,堆在洞口,又把随身带的辣椒和一小瓶防毒蛇用的硫磺洒在上面,用打火机点燃,火苗呼呼窜了起来,噼噼啪啪越烧越旺。他脱下上衣,用力扇着,浓烟带着一股呛鼻刺眼的硫磺味,直往洞里钻去。不大一会儿,李生伍就听到洞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嗷叫和哼哼唧唧的哀鸣。一阵复仇的快感不禁油然而生。洞里渐渐静了下来,他擦了一汗,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便动手扒开柴灰,搬掉石头,待洞里的烟雾散尽,他钦亮打火机,猫着腰,钻了进去。他要把那头母野猪找出来,剥它的皮,吃它的肉,以报失子之仇。
    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,他发现洞里铺着些树叶干草。那头母野猪四肢僵硬卧在干草中,还死死地护着腹下的崽子。李生伍骂了一句粗话,抓起野猪腿掀在--边,定晴一看,竟是一个带着红兜肚的小男孩躺在那里!“我的立民!”李生伍煞时如雷击顶,胆肝俱裂,一声惊叫,扑上前去,抱起小立民就往洞外走。
    李生伍哪里知道,那天他追受伤的母野猪到这儿,跌进壕沟时,小立民见妈妈在割栗树条,就往妈妈那儿爬。但金花却没有注意到小立民,待她割了野葛藤、结了粗绳来拉李生伍的时候,小立民竟顺若斜坡滚了下去,滚到栗树从中,爬呀爬,便爬进了野猪窝。
    失去了崽子的老野猪奶子正憋待难受,便又拉又拽将小立民揽在腹下,把奶头塞在他的小嘴里……这正应了民间那句俗话:有奶便是娘。小立民不哭也不闹,从此就留在野猪窝里了。
    李生伍拱出野猪洞,忽然发现小立民的鼻翼还在轻轻地翕动了一下。儿子还有救!李生伍不禁一阵狂喜,抱着儿子就往山下奔去……
    小立民经过抢救,终于活了过来。几天后,李生伍带上金花,抱着小立民又来到山上,就在那条壕沟边为母野猪垒了一座土坟,还在墓前立了一块碑,上面刻了“野猪母墓”四个字。金花采了些野花插在坟头上,李生伍抱着小立民默默地跪下,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面颊淌了下来。
    从此,这里的山民们从不到山上去找野猪去打,只是野猪到田里来危害庄稼时,放空枪来驱赶,再也没有出现伤害野生动物的事发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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